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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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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久朝爆炸的城門口掠去,濮城城門口早就燃燒成了一片火海,兩軍的廝殺聲簡直能震破天際,言久輕功卓絕,一路飛檐走壁,不費吹灰之力就躍上了城墻,她目光放遠,到處找人,可這裏人山人海,又是黑夜,想要找到謝嶼那廝的身影無異於大海撈針。

言久尋了半晌就覺得無趣,她輕飄飄地躍下城墻,往梁孟德的將軍府而去。

卻忽然聽到身後傳來叫喊聲。

“阿久——”

那聲音跟悶雷似的在言久的耳邊炸響,她倏地回頭,就看到一個男子頂著一張他娘都認不出來的花貓臉鬼影似的躥到言久的面前,那輕功言久認識,正是謝嶼的“驚鴻一瞥”。

按說這等輕功當能與“殘花掠影”和“雁過無痕”齊名,但“殘花掠影”和“雁過無痕”名號是響當當的,堪稱一頂一的絕世輕功,“驚鴻一瞥”知道的人卻是少之又少,頗有幾分無名無姓的意思,言久也只見謝嶼一個人用過“驚鴻一瞥”。

言久盯著謝嶼那張烏漆抹黑的臉,扯了扯嘴角,問道:“你是從煤炭窩裏鉆出來的嗎?”

謝嶼擺擺手:“一言難盡。”

他們甩掉沈慕白後,原想再去梁孟德的將軍府附近制造一些混亂,誰知道梁孟德的將軍府被上千重兵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起來,他們稍微鬧出了點動靜就引得幾十重兵發瘋似的追趕,他們一行五人分五路逃走,謝嶼為了徹底掩藏自己的身影,才把臉都給抹黑了。

畢竟黑夜是個好東西,藏在夜色裏沒那麽容易被發覺。

身邊有人士兵不分青紅皂白地提刀朝他們砍來,言久不想殺這些身不由己聽命於人的士兵,一個劍柄捅過去,就將那士兵捅出老遠,其他幾個士兵見這人是個高手,都不敢再輕易上前找打,將手裏的刀對準其他人。

謝嶼在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中問道:“你怎麽來了這裏,李懷他們呢?”

“我不放心你,所以正到處找你呢,李懷幾個礙手礙腳的,我讓他們出城去了,”言久漠漠地說,又問:“你的事辦完了嗎?辦完了我送你出城去。”

謝嶼剛聽她說“李懷幾個礙手礙腳”就覺得這姑娘的修為只怕又進了一大步,否則憑李懷他們幾個的武功,總不至於拖人後腿的,除非言久已經過於厲害了。

後又聽到她說“送”他出城,謝嶼俊逸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道:“你還有事?”

言久點點頭:“這你就別管了。”

謝嶼一聽就猜言久想做的事只怕得冒很大的危險,他皺起的眉頭轉眼就擰成了一個川字,問道:“你該不會是想去刺殺梁孟德吧?”

當年鳳名城還是康王的時候,倘若沒有梁孟德相助,他根本不可能造反成功,所以言久對梁孟德的恨意是可想而知的,只是梁孟德如今被上千重兵保護在將軍府裏,別說刺殺,就是想要靠近他都難如登天,更別提近身刺殺了。

況且就算真的能從上千士兵中殺出一條血路,靠近梁孟德,梁孟德身邊指不定還有多少高手,排除這些高手,梁孟德自身也是個高手中的高手。

從他那日與燕十三娘的交手來看,他的修為早就邁入宗師級別了。

而言久,頂多是個剛邁入宗師階段的高手,只怕根本不是梁孟德的對手。

言久反問道:“你覺得我不能殺了他?”

謝嶼一本正色地搖頭:“你可以殺他,但不是現在,將來你還有很多機會殺他,你現在去,只不過是給梁孟德送人頭送傳國玉璽而已,你若去了,梁孟德不會害怕,只會高興。”

言久沈了沈眉,思忖片刻後道:“你們大楚就要攻下濮城了,梁孟德就要敗了,他一旦失敗,想要活命就只有趕忙逃走,難道他能帶著上千人逃?”

謝嶼:“……”

“如果他帶著上千人逃,定然是跑不快的,他應該會留著大部分的兵力拖住追兵,自己帶著親隨逃走,這個時候,他沒有了上千重兵的保護,想要殺他就沒那麽困難了。”

謝嶼沒想到言久平時腦子裏面不裝東西,到了關鍵時刻運轉起來的時候卻也不見得比別人慢,三言兩語就能抓住重點。

他幹脆直言道:“阿久,你覺得你現在打得過十三娘嗎?”

言久遲疑了下。

謝嶼補充道:“梁孟德的武功不在十三娘之下,你也說他身邊定有親隨保護,你連自己能不能打得過梁孟德都不知道,又如何單槍匹馬同時對付梁孟德和他身邊的親隨?阿久,報仇不急於一時,你有傳國玉璽在手,你還有很多事要做。”

言久頓了頓,將綁在自己身上的傳國玉璽取下來,遞給謝嶼。

“這東西先放在你那裏,我知道你說的對,此去很是危險,但是謝嶼,梁孟德乃是鳳名城手下的大將,鳳名城手中本就沒有多少人可用,只要梁孟德死了,鳳名城就等於斷了一條手臂,你們大楚想要拿下大梁就更容易,死一個梁孟德便能換來很多人活著,就算此行九死一生,我也要去試一試,這是我父皇欠天下百姓的。”言久沈沈道。

她微微籲了口氣:“倘若我真的有去無回,你就拿著這東西上蜀山,想辦法威脅鳳千陵在關鍵時刻用玉璽號令大梁千軍萬馬向你們大楚投降。”

謝嶼頓時有種全世界都在往他身上壓擔子的錯覺。

這些個破事他根本就不想管。

謝嶼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大梁傳國玉璽,忽然有種男女身份對調的感覺,言久要去當蓋世英雄,他一個大男人竟然成了躲在蓋世英雄後面的人,他一時有點哭笑不得。

言久說信任他,這話倒是半點不摻水分,這麽重要的東西,說給他就給他。

謝嶼苦笑道:“阿久,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麽信任我的。”

言久有點懵:“難道你不值得信任?”

謝嶼:“你若是沒有這麽信任我,是不是你就不會把東西交給我而反身去殺梁孟德?”

“我不知道,”言久耿直地說,“你是值得信任的,所以我沒想過這個問題,若是哪一天你真的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或許我會好好思考這個問題。”

說話間,不遠處傳來轟隆隆的聲響,兩人側頭望去,見到城墻在經過爆炸後終於不堪重負地倒塌了,一下子又豁開一個大缺口,楚軍螞蟻似的湧進來,梁軍擋都擋不住。

言久朝謝嶼道:“看來我是不需要送你了,你快走吧。”

謝嶼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亂世江湖,亂世朝堂,她出生朝堂,長於江湖,卻始終沒有忘記自己到底是誰,始終沒有忘記自己肩上所抗的責任,始終沒有忘記那些被強行壓在她身上的血債。

可她的肩膀分明那麽單薄,單薄得好似下一刻就能折斷。

她日以繼夜的磨煉她的劍法,她一日比一日更強,她有她自己想做的事情,謝嶼不想讓她去犯險,卻也不想阻止她。

他道:“阿久,如果我不是大楚七皇子,是不是你就不會有那些顧慮?”

言久恍然明白他在說什麽。

耳邊都是打殺聲,不知道從哪兒飛來的鮮血濺到了言久的臉上,被她一把抹去,夜色淒淒,周遭所有的刀劍仿佛都透著一股悲涼之氣,她迎著謝嶼俊逸的臉,微微一笑。

那笑容在慘淡的月光下仿佛也是悲涼的。

然而,謝嶼卻聽她問道:“你是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謝嶼一楞。

一個小兵舉著長刀朝他砍來,他卻好似都沒發覺,一動不動地站著。

言久無奈,只得飛身一腳朝那小兵踢過去,小兵被一腳踢出老遠,在地上連著打了數個滾,撞到了好些士兵,最後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言久才聽謝嶼好似終於回過神來的樣子,慢吞吞的回答道:“如果我說一見鐘情呢?”

言久心道一聲:“啊?”

她腦袋遲鈍了半晌,才要死要活地響起她到底是什麽時候遇到謝嶼的,不禁然有點誤人子弟的慚愧,她解釋道:“其實我真的未曾救過你,當日在涼山……”

“你是否救過我這重要嗎?”謝嶼輕聲打斷她的話,“重要的是,那時候,我們認識了,後來我們又在不斷地認識,我看見你的第一眼,你就吸引了我。”

言久整個兒懵了。

她自認為自己還是屬於心思單純的,什麽一見鐘情這種,她從來沒想過,她一直以為謝嶼是因為以為她曾經救過她,所以才對她格外地不同。

卻不是嗎?

只是單純地一見鐘情?

言久石化了,所以後來謝嶼一路跟著她,不過是因為那令人匪夷所思的“一見鐘情”?當日在兗州,他也不過是剛好準備外出,與她撞了個正著?

“哦!”言久恍然醒悟地點點頭,訥訥道:“那如果……”

“如果怎樣?”謝嶼兩眼放光。

言久的話音卻陡然剎住了,對啊,如果什麽呢?又怎麽樣呢?她此去生死未蔔,又何必急急忙忙地在這個關頭給人家希望?

這世上能有人惦記她至此,能有人為了她一次次地冒險,已經是她八輩子集來的福氣了,她如何還能拴住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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